瓶中人（……）

31.

祭典的筹备自有族中的长老与专司祭祀的巫师们，缙云需要做的就是保证祭典能够顺利进行，而其中姬轩辕的护卫问题首当其冲。

经过商议，祭坛内围的护卫由缙云率领的饕餮部负责，缙云本人则会直接站在姬轩辕的身后。

戎冬作为貔部的首领，率领貔部的战士负责祭坛外围的警戒，同时其他各部的战士夹杂着暗哨分布有熊城中各处，在祭典开始前的一月便在城中四处巡查，确保没有可疑的人混入有熊城内。

一切就这样有条不紊的进行着。

 

祭典开始的前三天，西陵鬼师带领怀曦、司危还有巫之堂数名祭师来到有熊，身后还跟了两辆满载货物的牛车，正在城门处接受入城的检查。

原本只是简单的例行检查，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结束。

 

“大概是今日值守的家伙不认识巫之堂的人吧。”缙云轻笑道。

他刚刚巡视完城中各处，此时正坐在老地方——距离有熊城门百米处的断崖上偷闲，顺便躲一躲一直缠着他比剑的澜沧和琴海。”

“司危那丫头……今日守门的战士可没有好果子吃了。”缙云轻叹道，虽然距离太远听不到他们交谈的具体内容，但看司危那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样子，缙云也不难想象个大概。

好在司危旁边还有个明事理的怀曦，眼见着司危与那守门战士的争执已经引来不少人驻足围观，怀曦这才扶着脑袋，一脸无可奈的表情嵌入两人中间，分别对二人说了什么，拉着一脸气鼓鼓的司危退到旁边，让守城的战士检查了他们带来的牛车，方才结束这场闹剧，入了城。

这世上除了巫炤和嫘祖之外，怀曦大概是唯一能制止司危那小姐脾气的人了吧？缙云想，视线恰好移到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巫炤身上，让缙云诧异的是，巫炤似乎也正看着他。

隔了这么远的距离，巫炤就那样安静的站在那里，不去管司危和门卫的争执，他面向那座陡峭的断崖，双眼紧闭，却注视着崖上那抹白色的身影。

 

缙云的呼吸忽然一窒，胸口处传来一阵鼓噪的擂鼓之声，那声音里不仅有他的心跳，还有来自茔蛭的兴奋。

这一次祭典结束之后，恰恰是又一次十五日之约。

 

“巫炤！我们快去找嫘祖吧！一定要她好好管管轩辕丘的这些笨蛋，连你都不认识，还要查我们的车！”司危拽着巫炤的手臂道，一张俏脸此时鼓成了一个包子。

怀曦跟在她后面道：“祭典在即，轩辕丘加强城中护卫，无论是谁出入都要接受检查，又不是针对你一个人，就你跟人家过不去。”

“哼！反正不认识巫炤就是他们的不对！也不想想我们是为了谁才跑这么远过来帮他们办祭典的。”

“好啦。”巫炤抬手摸着司危的头道：“你也很久没见过嫘祖了，我们就先去找她吧。”

对于巫炤喜欢摸她头的这个习惯司危似乎很是受用，转眼便忘记刚才的气氛，高兴的点头道：“嗯！我们快走吧！”

怀曦忍不住在一旁抹额道：“怎么巫炤说话你就没有怨言了？”

司危冲他吐舌：“要你管！”

“让他们先把车上的东西拉到祭坛那里去吧，之后就留在那里帮忙，我们直接去找嫘祖。”巫炤道，视线不由自主的飘向不远处的断崖，一道虚幻的身影正若隐若现。

巫炤的眉头不动声色的轻蹙，又在眨眼间恢复如初。

“走吧。”

 

“原来你躲在这儿啊，缙云！”

一道锋利的剑气应声而至，缙云来不及多想，右手握住太岁的剑柄将太岁拔出，左手撑地，单手发力向后一挥，右腿蹬直在地面画圆，带动整个身体向后旋转180 度，太岁扫出的剑气撞上身后那一道，竟是在无形中将其拦腰斩断，后劲继续向着挥出那道剑气的主人砍去。整套动作一气呵成，手起刀落不过呼吸之间。

“好快的剑！”锋刃将至，那人既不闪躲也没有举剑挡拆，就站在原地不动，似乎并不将有熊战神的剑气放在眼里。

而事实上，缙云的剑气也确实伤不到他分毫。

一方面是由于缙云这一剑虽然看着凌厉却并未用动用灵力，纯粹是靠着力量挥出的剑气，稍有实力的人便可化解，另一方面，那人身前似乎有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屏障，以至于剑气在碰到他之前便撞到那无形的屏障上，发出一声宛若金石相击的脆相，消散在空气之中。

缙云起身收回太岁，沉默的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——身材高挑，银发银眼，额头上长有一双乳白色的兽角——澜沧，奎带回来的其中一只辟邪。

 “来比剑吧！缙云！”澜沧一脸兴奋道，他刚才的一剑虽也未使用妖力，但缙云却轻轻一挥就把他的剑气斩断了，这激起了他作为妖兽的好战本性。

缙云本就是不想被他纠缠才躲到这儿的，自然不会答应与他比试，转而问道：“琴海呢？”

澜沧和琴海几乎形影不离，澜沧既已出现，琴海也应该在附近，缙云已经不想问他们是如何找到自己的，只希望琴海不要像澜沧一样这么兴致勃勃的偷袭自己。

不想话音刚落，一道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的闪现在他刚才坐的位置，看似没有焦点的黑瞳愣愣的盯着缙云不久前注视着的方向。

缙云微微错愕：什么时候……竟然离得这么近……

在他主动现身之前，缙云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气息。

黑发黑瞳，与奎和澜沧不同，琴海的外表更加接近人族，他的额头上，甚至没有留下作为辟邪象征的兽角。

外表与人无异，却是实实在在的怪物，这是缙云在第一次见到琴海时所下的判断——琴海身上有某种特质，比身为王辟邪的奎更可怕。

“琴海你快让开，我正准备和缙云比剑呢！”澜沧不满道。

琴海不为所动，依旧盯着有熊的城门处，问道：“那个人刚才似乎在看我。”

澜沧不以为意道：“你站的那么高，又没有用法术隐形，看你又怎么了？”

“不是，那人在我现身之前就看到我了。”

此言一出，澜沧似乎终于有了兴趣，收起手中的剑走到琴海身边，顺着琴海的视线道：“是谁？”

琴海并未回到，只以目光指示自己所看之人，澜沧会意，比缙云更加晶莹的银瞳落在远处的巫炤身上。

“这个味道……”澜沧鼻尖动了动，似是闻到了什么，然后转身凑到缙云身边来来回回的闻了一圈。

缙云不喜与人如此亲近，当即伸手推开他道：“你干什么？”

琴海也好奇的走道澜沧身边，只见澜沧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道：“原来如此。”

“你闻到什么了？”琴海问。

澜沧微笑着冲琴海挑眉：“我终于知道缙云隔十五日都要去见的人是谁了。”

缙云心下一动，面上却仍是波澜不惊。

“就是刚才那人？”琴海似乎也对此很感兴趣。

澜沧点头道：“没错！那个人身上的味道和缙云身上的一样。不如说缙云每次出去回来身上都会带着那种味道。”

说完，两道凌厉的目光一同落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缙云身上。

澜沧率先开口问道：“缙云，你和那人很熟吗？不然怎么身上会带着他的味道？”

琴海接着道：“我只听说野兽互舔皮毛时会在对方身上留下味道，怎么你们人族也有这种习惯吗？”

“你为什么每隔十五日就要去找那人一次？你们在一起都在干什么？”

“你们感情那么好的话，那人怎么不住在这里？”

“那人叫什么？”

“你们这几日不是要举办什么祭典吗？那他也是来参加祭典的吗？”

“话说你们人族的祭典是做什么的啊?”

……

缙云本就不善言辞，像这样被两人连珠炮一般问个不停，且他们也没有留给他足够的时间回答，缙云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。

澜沧也就罢了，初次见面时缙云便知道他是一个过分热情且对一切充满好奇的人，但是为什么连看起来应该和巫炤一般冰冷的琴海也是如此……

同是辟邪，还是和奎相处起来比较轻松吧。

“巫炤是……是西陵的鬼师，这次祭典的祭天之舞就是由他来跳。”缙云道，见澜沧似还要继续发问，赶紧挥手，走出二人的包围圈，“我还有事，先走了。你们若是闲的无聊大可到城里到处逛逛，这几日城里应该还是很热闹的。”

“哎！你还没回答完我们的问题呢！？”澜沧不肯罢休，还要上前追问。

缙云无奈，只得调动灵力，瞬身逃离二人。

澜沧顿时来了兴致，“呵呵！要跟我比谁快吗？”说罢便开始积蓄妖力。

“等等。”一旁的琴海突然道，澜沧果然立刻收起了妖气。

“怎么？”

“这么多日了，你难道还不了解缙云这个人吗？他不想说的事情你逼也是没用的。”

“那怎么办？”澜沧无力道：“不想说话，跟我比比剑也行啊。”

说起来，他们二人平均也才100岁不到，在辟邪里算也算是年轻的一辈，澜沧还比琴海大上几岁，此时看着澜沧这样像个大孩子似的模样，琴海忍不住嘴角轻扬，露出一抹难得的笑意。

 

如缙云所想，琴海当是比巫炤更加冰冷的人儿，纵是这一抹清浅恬淡的笑意也是难得一见。

不知为何，澜沧也跟着笑起来，只是他笑的更加张扬。

“琴海，常世有趣吗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人也很有趣吧？”

“嗯。”

澜沧脸上的笑容更深了：“那我们去做点更有趣的事吧”

“什么？”

澜沧嘿嘿笑道：“既然缙云不愿意跟我们说，那我们为什么不去问问别人呢？”

二人一齐看向不远处的城门口，巫炤一行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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